第(3/3)页 自以为想做一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儿, 可我没这个能耐啊? 呵呵呵, 哈哈哈, 我反而还把国和民,弄得更糟。 唉……… 你当初,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吧。 怎么办呢, 怎么弄呢, 就是忍辱负重, 也不见得事情能变得更好; 再者, 可能我前半辈子,无牵无挂惯了。 虽说姓虞吧,但我其实不算什么宗室,相反,我和我阿弟小时候,因爹娘走得早,还过得很艰难。 家, 是什么意思, 不懂, 族, 是什么意思, 也不懂; 家和族,都没搞懂, 我当年却还天真地想着,去为国出剑。 哎呀, 简直是蠢得一塌糊涂,不能看了都。 一直到那年冬天, 在雪海关前面。 他姓郑的,让我去做他的旗手,跟他出去谈判。 对我说, 只要我能杀了那个野人将领,这雪海关,多半也就守住了。 我那会儿,其实挺浑浑噩噩的,因为我很自责,一直很自责,总想着,都是我害的呀,谁能想到,那司徒雷,本来一派英主的模样,却最终,导致野人入关了。 早知道会那样,我当年怎么会帮他杀他老子? 惨呐, 晋地那叫一个惨呐。 我那时就想着,行吧,杀了那个野人将领,怎么着,也算是对自己,对晋地,有个交代了,至少,将这群野狗一般的畜生,都留在了晋地,一个,都别想跑。” 雪海关前那一战, 剑圣一人破千骑, 斩野人王麾下晋人大将格里木! “本以为自己要死了,谁知道,运气好,没死成,活了下来; 本以为自己要废了,谁知道,又是运气好,没废成,又慢慢地好了。 那姓郑的,像是开了天眼一样; 我自己都觉得自个儿要成废人了, 可他偏偏就像是笃定我能复原一样,呵呵呵呵,你说可笑不可笑? 害得我躺床上一年,欠了他好多人情。 烦, 真的烦, 这家伙的人情,不好欠呐,你应该有体会,他和你算人情,是用一半,再又给你补了一倍,你还来还去,却发现越还越多。 啧, 还着还着, 就看不见头了, 什么九出十三归,比他这,差远了,差远喽。 呵呵呵, 我听哪个先生说的来着, 当初是那姓郑的,给你磕了头是吧? 那人情,就欠下了呀。 不过, 说到底, 还是姓郑的做事儿,不,不是做事儿,是做人,讲究。 你是这样,我是这样,田无镜,不也是这样么? 在做人方面, 咱们,都信他。 你说,一个人能把做人的本事练到这份上,还真是不容易,我是觉得比练剑难多了。 唉, 不好意思, 我扯远了。 我有家了, 我妻子肚子里,有我孩子了; 不过,我本来就有个儿子。 家, 什么是家啊, 前几年在盛乐城那会儿,我只算是刚品出点味儿;在雪海关那会儿,我觉得,这个家,挺舒服,挺好的; 一直到现在, 我才真正明白了,家的含义。” 剑圣将酒杯,放在了地上。 先前坐在地上的天天,又爬起来,抱着酒壶走过来,满上。 剑圣又端起酒杯, 继续道; “所以,我现在懂你了,真的懂你了。 你是家没了,你的族,没了,所以你疯了; 我懂你当时的感受了,真的。 人,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 晋人,燕人, 你,蛮人;雪原上的野人; 其实吧,都是人,说的话不同,用的文字不同,但其实,有些东西,是一样的。” 剑圣伸手,将天天拉入怀中。 缓缓道: “孩子啊,等你以后长大了,别埋怨你爹,你爹,其实是最苦的,他比我,比躺在棺材里的这位,都苦。 但也别去理解他,他活该,他该的,是吧。 他哪天要是死了,你就过去,对着他坟头,吐口唾沫,碑呢,就别砸了,呵呵。” 被剑圣抱着的天天有些不明所以, 只是, 好奇地伸手去摸了摸剑圣腰间的龙渊剑。 ……… 历天城, 原靖南侯府, 后宅, 池塘。 门槛上, 还坐着那道身影。 像是在沉思,又像是在沉睡。 但在此时, 他缓缓地抬起头, 一如大梦初醒,又像是依旧在梦中游离。 不是浑浑噩噩,而是过分清醒。 他的事,还没做完,所以不会允许自己堕落下去,而这种清醒,才是最大的煎熬。 一如燕京城后园里的那位, 每天靠服用丹药强打精神,不允许自己昏睡于床榻,哪怕每日都顶着极大的痛苦,也依旧在坚持。 事, 还没做完, 再多的苦,再多的累,再多的想回避,都得挺过去。 田无镜摇摇头, 本想不予理会, 但犹豫了片刻, 他还是站起身。 走到一片落叶覆盖的池塘边, 伸出手, 风袭来, 吹散了落叶,露出了一片纯澈的池水,荡漾起阵阵波纹。 田无镜的眸子里,满是冷漠, 在此时, 对着池水, 开口道; “脸呢?” ……… “脸,早没了啊。”剑圣抱着天天继续道,“你说我一个晋地剑圣,这两年,却一直待在这燕人侯爷身边。 这不是最丢脸的, 最丢脸的你知道是什么么? 是每每遇到那些人,看见我时, 会对我来一句: 想不到晋地剑圣竟然……… 哈哈哈哈, 你知道我听到这话后是什么感觉么? 不是羞愧, 真的, 一点点羞愧的意思都没了, 就是腻歪,就是烦,就是刚开始离开师傅闯荡江湖时,看见一些趾高气昂的家伙,就想一剑斩了他。 我本以为我看破了, 你懂么, 但我没有。 我本觉得家、国什么的这些,已经和我没干系了; 现在才发现,不对,是我理解错了。 是我以前, 其实不曾真的有过。 我原以为, 我这辈子,一把剑,就足够陪我到头了; 现在才明白, 人,得活在人生里; 剑嘛, 其实和杀猪用的刀、拣煤渣用的火钳子、挑竹筐的扁担,没什么区别; 和那鼻烟壶,和那匠人手中的锤子,也没什么区别; 以前把剑看得太重,是因为我没找到,比它更重的东西。” ……… 田无镜继续看看这池水,看着这片波纹。 当初,在大火中的郢都内,他曾将进入二品的心得,告知过剑圣。 现如今, 他终于走到那一步了。 虽然,他曾战胜过剑圣,但你不能说剑圣弱了。 虽然,他比剑圣更早掌握了开二品的能力,但剑圣,并非不能后来居上。 因为, 他是剑圣,他是……同阶最强的剑客! 曾经, 郑凡问过他,自己该怎么练刀? 他的回答是:刀,还需要练的么? 现在, 他的脸上,微微荡漾出些许不屑; 明明早就将路子告诉你了,却居然,想了那么久,找了那么久; 田无镜开口道: “你,找到了么?” ……… “我找到了啊,剑,是人生的一部分,却不是全部,呵呵………” 剑圣笑了起来, 对着棺材道: “其实,老早的,田无镜就告诉过我了,为何他能几次开二品,我上次开一次,就差点人就没了。 你不服不行呐, 这世上, 真的是有天才中的天才。 所以,我就越是感慨………” 剑圣低下头, 伸手捏了捏天天的脸蛋: “你爹,干什么不好,非得走上那条路,唉。” 剑圣举起酒杯, 对着棺材敬了一下, 道: “二品是个什么意思,二品其实很简单,我一直以为,他田无镜因为是个武夫,靠着体魄,可以强撑开二品的负担; 但其实不是, 不过是借来的东西, 随手就可以借, 借了,就丢,丢了,就再借; 天地间的无主之物, 不必珍重,不必珍惜,拿来,再拿去,随意,随意。 我干嘛要用自个儿的身体去承载呢? 哈哈哈, 就是他田无镜,也不是每次都拿全身去硬抗吧? 是用拳头,是用腿? 你和他打过,是吧,你说,他是全身都进了二品了么? 不是的, 肯定不是的, 那个负担,不仅仅是体魄,是对你精神,对你灵魂的碾压。 所以, 二品嘛, 不就是二品嘛, 天要下雨, 随手找个盆, 接着呗。” 剑圣将杯中酒水,一饮而尽。 而此时, 先前天天放在棺材前的那杯酒,升腾起一缕白雾,没入棺材的缝隙间,这是酒气被吸走了。 相当于,碰杯后的同饮。 随即, 剑圣抱着天天, 走出了密室, 外头, 已经夕阳了。 “孩子,再问你一遭,要不要跟着我学剑!” ……… 田无镜伸手, 指向前方池塘, 缓缓道: “开。” 刹那间, 池水,一分为二; 不是两侧分开,这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,不难; 但眼前的池水, 却是上下分层。 田无镜闭上眼, 道: “我不练剑,借不了你剑意,但可以借你一样东西………” 缓缓地, 田无镜再度睁开眼, 嘴角, 露出一抹轻蔑, 继续道: “不屑。” ……… 怀中, 正抱着剑圣脖子的天天再次听到这个问题, 他马上坚定地摇头, 道: “不要,我要练刀,剑,不好玩。” 今日, 第二次被拒绝得剑圣没有丝毫挫败和失意, 反而放声大笑, “剑,可是个好玩意儿呐。” 手指指向空中, 龙渊再度出鞘, 龙吟向天。 须臾之间, 仿佛有一道霞光被接引进了龙渊剑身之上,强横的剑气在侯府上方发出了刺耳的嘶鸣,宛若天上的虹,被接引到了人间。 天天看得眼睛都睁大了,嘴巴也张开,随后,兴奋地拍动起了小肉手: “嗷嗷嗷………” 剑圣低头,看着怀中娃娃: “好玩不?” 天天点点头,笑了。 今日, 奉新城内的侯府高手,被惊动了两次; 今日, 侯爷一次喝茶被吓得呛到,一次吃饭被吓得噎住; 今日, 数千里之遥的历天城侯府下起了稀稀落落的雨; 今日, 晋地剑圣虞化平, 再入二品! ———— 再求一次月票! 第(3/3)页